第277章
初时只以为是庆贺大婚,原来竟是命人放给列国的使臣与潜伏在蓟城的细作看的。
小七心里一酸,她也是细作。
她心里知道,是细作这个身份使她无法再留在兰台了。
夜里还亲密无间的人,至此已十分陌生客气。
她是一个素有自知之明的人,最不愿给人生乱添烦。
不过吃了两只饼饵,便将青铜碗放回了食盒,“奴这就走了。”
那人问她,“打算去哪儿?”
“奴回桃林。”
小七记得从前有一回,曾与他说起过要回桃林当垆卖酒。
虽不知到底能不能好好回去,但他既问起,便随口说了一句,好安他的心。
那人又问,“怎么不去大梁?”
她细声道,“奴的家不在大梁。”
“不见沈宴初?”
沈宴初的名字就像一把盐巴,陡然洒上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口。
她笑着摇头,“不见了。”
那人仍问,“为何不见?”
她垂头浅笑,没有回他的话。
实在不必再见了,她不必再去见沈晏初,沈晏初也未必就愿意见她。
她已是魏国的耻辱。
在魏宫看来,也许活着的姚小七倒不如死去被人称颂。
她起了身,朝他深施一礼,背起小包袱,牵着马就要走了。
那人声音飘忽,“小七,你不问我为何要来?”
小七一顿,借着月色抬步走去。
她不问。
她怎么不知道他为何要来,他来催一个细作快点离开,离开兰台,离开蓟城,离开燕国。
便是个丧家之犬,她也想再给自己留一点脸。
月色如水,人淡如画。
她与马沿着石阶一步步登上拱桥,烟花兀自在夜空爆裂,大红的颜色将天幕映得透亮。
那人尚在水边罢?
小七不知道,她没有回头看他。
他必不会在此处逗留太久,他很快便会回到兰台,那里还有两位新嫁娘等他的召幸。
好似看见裴孝廉与周延年正带人挎刀肃立一旁。
拇指顶刀鞘,手腕压锋刀。
她被魏国所弃,亦被燕国所不容。
她在夜色里走,如一只鬼魅。
原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儿,如今知道了,她想,她总要先出城门,离他的大婚远远的。
至于出了城门再去哪儿,她没有想好。
那便先出了城门罢。
上一回来城门还是射杀许牧那夜,那一夜的宫变死了许多人,虎贲军死了许多,许牧的亲兵门客亦是死了许多,宫门内外尸山血海,许牧满门被屠戮殆尽。
如今数月过去,蓟城之内还有几人记得许牧一家?
可见王室无情。
可见权力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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